朱翊钧刚才的话,声音不大,可却是雷霆暗蕴,跪着的人顿时心头有些慌,急急忙忙看向了前头跪着的张太岳,和坐在锦墩上的高仪。
张太岳给他们的就一个背影,头虽抬着,可看不到正脸,也不知道他表情如何。倒是高仪满脸怒色,显然对小皇帝话里要治他们罪很不满。
瞧到这里,大多数人心头稍微镇定了下来,只要高仪带头振臂一呼,他们一定随之响应。但也有人心头继续不安,小皇帝性子暴躁,轻易劝说不动,没看到之前他要杖毙葛守礼的时候,太后、百官都劝不住吗?这会指望高仪和张太岳,悬,非常的悬。
这么一想,他们快速瞧了眼边上站着的人,心里竟然羡慕起他们来。你说吧,又不是少年郎,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就那么容易热血,这下可好,哪怕不杀头,法不责众之下被罢官也不划算是不是,哪个就没十年寒窗无人问了?
“陛下,刚才此话何意?”高仪到底还是开了口。
朱翊钧冷冷一笑,径直挥手,“高大人稍安勿躁,朕虽然年幼,却自问不是不讲道理的昏君。等朕回答了他们的质疑,会再给大家看些东西,高大人再发言不迟。”
高仪忍着火闭上了嘴,此刻还是不要激怒他的好,一切等真要动手再说。
“常伴伴。”
“奴才在。”
“把你代表朕给诸位爱国商人签订的文书给诸位言官好生看看。”
常顺马上领命,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走下御阶先递给了高仪,再给了张太岳一张,随后又送了几张给跪在前排的人。
“申用懋,你给言官们说说吧。”
申用懋领命开口。
其实根本不用他讲,凡是看到文书的人个个面色大变,他们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小皇帝心思缜密,条条款款制定得天衣无缝。拿他们最关心的内宫菜蔬供应来说,数量、种类、标准、交付、检验都有严格规定,责任到每个环节、每个人,如此就不存在刚才他们提到的第五、第二条罪,也就是商人乱来,危害宫廷安全。
再往后看,所谓的专供名头只有三年,三年后名头回收,再举国公平选拔,一切靠实力说话,怎么又存在阿谀之风?
五条罪名去了三条,还剩下第一、第四条,也就是有伤国体,与国、与民争利,和违背公平交易原则。
虽然,小皇帝拿专供名头换了,也算是有付出,价值还远远更高,但认与不认全在他们。
想到这里,张太岳霍然抬起头来,喝问:“陛下,文书虽有解释,可还不齐全,请陛下解答一、四!”
朱翊钧冷冷一笑,常顺、申用懋马上跪了下去,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本册子。
“陛下,奴才(草民)有负圣命,这是宫人(商贾)联名请求书,请陛下收回成命。”
啪!
朱翊钧重重一拍御案,怒道:“朕不看!朕不收!”
“陛下!”
申用懋后面的商贾一起跪下,求道:“陛下,请收回成命,我等惶恐不已。”
张太岳笑了,百官也松了口气,有猫腻,难道是他们反悔了?可仔细一想,不大可能,这等好事若是换了他们也绝对不会反悔,难道是小皇帝私下还要搜刮他们,这才引起反弹?
想到这里,他们个个争先恐后质问:“陛下如何不肯?”
高仪也看了过来,他才不信小皇帝会做出搜刮的事来,刚常顺、申用懋都提了,是宫人和商贾联名书,即便搜刮很多人也敢怒不敢言,怎么会如此齐心?
“陛下。”申用懋跪行两边,到了张太岳身后一步,哭泣道:“您冒着骂名用私产建坊事,给大家专供名头,本来就已经是天恩浩荡,让大家都占了便宜,可您竟然不收租金不说,而且还将收来的税全部单独列账,分文不取用来建设帝国学院,不花国库一分钱,培养大明工匠帮助大家提高工艺,大家真的寝食难安啊!”
等他说完,常顺也跪行了过来,跑到张太岳前头,直接拿屁股对准他,然后大哭道:“陛下,奴才等自从进宫以来,深受皇恩,时时刻刻想着为陛下尽忠。昨日陛下一道圣旨,革了皇庄宫人耕种差事,改派他们管理坊市,还准他们进入帝国学院学习,给他们一技之长,奴才们感激不尽,知道内宫空虚,请求陛下免了他们的俸银,愿意为陛下粉身碎骨……”
听到这里,朱翊钧眼眶忽然发红,手点了点眼角,忽然咆哮道:“朕不准!”
吼完,朱翊钧仿佛脱力了,小小的身子往龙椅上一瘫,紧跟着头偏一旁,好一阵才道:“朕知道自己年幼,可朕只想当个好皇帝,朕就想着国富民强,朕就想着大家安居乐业。朕就想着,朕有一口,大家也能有一口,可为何就只准你们对朕好,朕就不能对你们好?”
“陛下!”
商贾个个痛哭,常顺更是哭得浑身乱颤,紧跟着朝堂也多了好几道哭声。
高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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