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东,一间小院内,申时行一身粗衣,正领着儿子采摘自种的豆角。
忽然拍门声起,申时行叹了口气,将篮子交给儿子,自己转身往房内走。
“父亲,有客人……”
申时行头也不回,径直摆手,“你告诉他们,为父不在。”
儿子失望地“喔”了声,瞧向院门口也越加烦躁,还没开门就喊道:“别敲了,家父说他不在。”
外面的冯宝等人不由一愣,申时行气不小啊,这回话的人也有意思,深怕别人不知道他父亲说谎一样。
冯宝笑着朝里喊话:“陛下有旨,召申时行觐见。”
说来申时行和冯宝是老熟人了,陛下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冯宝在那边服侍过几年,自然少不了和申时行这个左庶子碰面。所谓的左庶子,职能其实就相当于吏部的郎中,掌管着太子府官吏的管理。
因着熟悉,也见过申时行儿子申用懋(mao,四声)几面,这小东西空有状元老爹,做学问一般,可是说到做买卖却双目放光。
说来,申时行身世很是精彩,他祖籍苏州,父亲为富商,母亲是尼姑。因为世俗所不容,好在被苏州知府徐尚珍收养,所以申时行年幼时姓徐。后来中了状元,他父亲找来,养父徐尚珍苦劝,申时行才心不甘情不愿改回了申姓,但却依旧和生父貌合神离,又怎么可能接受申家钱财,怎么可能允许儿子申用懋去经商?
想到这里,冯宝心头微微一动,果断地擅自做了主张。
两分钟后,大门打开,申用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喊着“冯叔叔请进”。冯宝笑着拒绝,只管催申时行。
再是两分钟,申时行才穿戴得整整齐齐出现,冯宝简单说明来意,立马上了轿子,“快走吧,陛下等得太久了。”
申时行恼怒地瞪着儿子,感觉头都要炸了,儿子穿得破烂就不说了,脸上、脚上还有泥,可这货竟然还私带了一大包豆角!
申用懋小心地往边上挪了两步,发现老爹没伸手揍他,这才快步跑到冯宝的轿子跟前,有一句没一句和冯叔叔聊天。
申时行绝望地闭了眼睛,惨了惨了,陛下才下旨裁撤詹事府,现在召见本来就不一定是好事,待会看了自家父子模样,肯定会觉得丢脸,那自己这个正五品的官也别想要了。
御书房内,冯宝当着申时行父子的面禀报了刚才的一切,朱翊钧顿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这两父子有意思。
对面,申时行垂着头,他刚解释过了,怕同僚来说些不愿听的事,就是不知道陛下接受不接受,反倒是他儿子抱着怀里的豆角不断偷看坐着的朱翊钧。
瞧皇帝看过来,申用懋马上开了口:“陛下,父亲和臣刚摘的豆角,听见您召唤就斗胆带过来了,不过臣保证,味道很好的。”
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申时行吓得赶紧给拦住,常顺却已经走了过来。
申时行无法,只能退开。
“你倒是用心。”朱翊钧转头吩咐常顺,“让人都煮了,待会给两位太后送些过去。”
常顺欢喜地应声出去,申用懋也露出了笑容,只要皇帝接受就好,怎么也算露脸成功。
朱翊钧回过头来,看着申用懋,“朕记得未授予你官职,你为何自称为臣?”
啪!
申时行跪了下去,再一抬手把儿子扯了下来。
朱翊钧心头顿时有些失望,申时行忠心有,能力现在不可知,但性子太过谨慎,做不了左膀右臂,只能做执行之臣。
“都是臣教导无方,请陛下恕……”
朱翊钧抬手打断,“朕虽年幼,却也不是好罚之人,你我相识并非一日两日,怎还这般生分?”
申时行父子立马磕头,皇帝这么明显要效忠都听不出来,就该撞死了。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万死倒不用,不过朕现在倒有一死交给你。”
说到这里,朱翊钧故意停顿了下,申时行身体微颤,但头却一直低着,勉强符合考核,而他儿子无动于衷,胆子明显大多了。
“今日早朝之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朕拟封你为礼部右侍郎,领东阁大学士。”
申时行一听,顿时惊得抬起头来,礼部右侍郎那是正三品,与他原来的正五品相比,连跳从四品、正四品、从三品,连升四级啊。而且,这还不是主要的,东阁大学士乃是内阁成员兼领,自己这是一飞冲天了吗?但相应的,只怕反对的声音不小,难怪陛下说有一死交给自己。
申用懋急忙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申时行才磕头谢恩,再抬起头,面上的忧色也消了。
朱翊钧满意地让他们起来,再瞧了眼申用懋,他机灵地退出去了。
“坐吧,朕还有事情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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