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过襄平城头,柳毅踩着未扫净的残雪步入偏门。
檐角悬着的铜铃被风撞得发颤,像极了昨夜郭毅临走前那句未说完的话。
他拂去大氅上的霜花,袖中玉佩仍带着体温——那是郭毅亲手解下,却由公孙康掷在地上,冷笑一声:“替他留着吧。”
厅门吱呀作响,柳毅抬眼便见公孙康立于屏风前,手指正缓缓划过那柄海东青雕纹的剑鞘。
那是公孙度生前佩剑,沉眠在鞘中多年,今日却被握得那样紧。
仿佛连这把老剑,也在等一个出鞘的理由。
那是他父亲公孙度留下的遗物,每当拿不定主意时,这把剑便成了他的秤砣。
剑格处刻着“襄平”二字小篆,是辽东郡守官铸之印,沉稳如山。
“主公。”柳毅单膝点地,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袁谭的使者今早把帐篷拆了,说是要去乌桓借兵。可乌桓蹋顿单于上个月刚收了郭军的三十车盐铁,您说……”他故意顿住,目光扫过案头那堆发霉的军报——全是袁军在河北溃败的急报,最上面那张还沾着暗红血渍。
公孙康的背绷得更直了。
他记得三天前袁谭的使者还拍着胸脯说“辽东若助一臂之力,事成后割三郡为谢”,可如今郭军的骑军已经到了辽西,玄甲营的商队却往他粮库里搬了整整二十车盐。
辽东的士兵们昨天围在盐包前舔手指的模样,他在城楼上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兵崽子眼里的光,比见了袁军的金锭亮多了。
“柳卿。”公孙康突然转身,剑鞘磕在案几上发出闷响,“郭毅要的真是中立?”
“他要的是您手里这杆旗。”柳毅直起腰,从怀中抽出卷得方方正正的帛书,“您看,河北士族来投的增了三成,袁军残部在渤海被孙大勇屠了个干净,连王虎都截了咱们的影探——这不是巧合,是郭某人在给您递梯子。”他展开帛书,上面是郭毅亲笔写的“辽东军民钱粮两不犯,市易如常”,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墨的腥气。
公孙康的手指抚过帛书上的字迹。
他想起上个月郭军送来的那车冻得硬邦邦的鹿肉——说是“辽东苦寒,略表寸心”。
袁谭的使者当时还嗤笑“寒酸”,可他的厨子偷偷告诉他,那鹿肉里没掺沙子,是正经猎户打的。
“盐能蚀金,雪不埋骨。”公孙康突然抓起案上盐袋,细白的颗粒从指缝漏在帛书上,“盖印!”
柳毅心头一紧,却见他从腰间摘下虎符,“让李广把这封信连夜送出去。”他指了指案头的“中立书”,红宝石在晨光里泛着暗血般的光,“再传我命令,各关卡严查袁氏残党——就说辽东的粮,养不起吃白食的。”
柳毅接过虎符时,掌心沁出薄汗。
他望着公孙康转身走向后堂的背影,忽然想起郭毅说过的话:“辽东的雪化得慢,但盐能化冰。”窗外的雪粒还在飘,像极了公孙度在世时,教幼子数算粮仓的算珠声。
可他知道,这雪,到底是要化了。
邯郸城的正午比往常热闹。
蔡珺站在刺史府前的高台上,看着几个差役正往墙上贴新告示。
朱笔写的“凡袁军将士主动归降,保全家口田宅”几个大字被阳光晒得发亮,围观的百姓里有人抽了抽鼻子——这字的墨香里,混着隔壁粥铺的米香,是郭军刚拨的救济粮。
“夫人,渔阳士族的张老爷来了。”随从在她耳边轻声说。
蔡珺转头,看见个穿青布衫的老者正挤过人群,手里攥着卷得发皱的地契。
她认得这是袁绍麾下别驾张导的父亲,上个月还在骂郭毅“乱臣贼子”。
“草民愿献田三十顷,助郭将军剿贼。”张老爷跪在她脚边,额头碰着青石板,“犬子在袁军里当校尉,小老儿已修书让他……”
“张翁请起。”蔡珺弯腰搀他,指尖触到他手背的老茧,“您的心意,郭将军知道。”她看向人群里几个交头接耳的青壮,提高声音,“今日起,归降者可领米五斗,愿从军的,玄甲营的伍长位置留着——比跟着袁本初喝西北风强。”
人群里爆起一阵骚动。
有个穿皮袄的汉子挤到台前,扯着嗓子喊:“我兄弟在袁军当什长,上个月被克扣了军粮!郭将军真保他全家?”
“乱世里的活路比忠义值钱——这话是郭将军教我的。”她将玉牌按在告示上,“现在我把活路摆在诸位面前了。”她余光瞥见张老爷袖中藏着的匕首,却故意转身露出脖颈。
汉子愣了愣,突然扑通跪下:“小人这就去叫兄弟!”他转身往城门跑,皮袄下摆兜起一阵风,带得告示纸哗啦作响。
蔡珺望着他的背影,想起郭毅说过的“人心比刀剑利”,嘴角终于露出点笑——这把刀,总算磨快了。
蓟县外的树林里,王虎的佩刀正抵着影探的咽喉。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