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出了皇宫,想了想还是让轿子转了个弯去见高拱。
高拱坐在书房内,一听张四维求见,立马亲自迎了出来。
“学生见过老师。”
高拱伸手扶起,胖胖的老脸上满是笑容,“你我师徒,子维(张四维的字)何必如此客气?”
说完,回头瞪了眼大儿子,“还不快叫人上茶?”
“老师,高兄!”
高拱和他大儿子没有理会,张四维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如此才不好让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眶。想他老师之前还是内阁首辅的时候,门庭若市,而今一听说他要辞官,冷冷清清得连他府上都不如。人啊,便是如此现实,没有利用价值,管你为大明做过什么,管你之前帮过他们什么,避如蛇蝎还算好的,就怕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张四维咬了口牙,目光也瞬间冷了。
“哎。”高拱叹了口气,眼眶也在泛红。想他高拱半生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何等风光荣耀,而今却落得门庭清冷,之前一堆的学生、弟子,眼下就剩这么一个真正忠心。
明朝所谓的师生关系,其实分三种。一种是启蒙老师,一种是真正拜的学问老师,这两种师徒双方都可以选。还有一种叫座师,也就是士子参加科举考试当年的主考官,一旦中了功名,那就算建立了师生关系,这种谁都选不了。
试问一下,哪一个当主考官的不是权柄在握,哪一个刚得功名的人不需要提携,何况人从千百考生中选中你,叫声老师怎么了,不应该?因此,座师虽不无明文规定,可却大家认可,这是捷径,双方各取所需的捷径。
高拱轻轻拍了拍张四维的肩膀,“子维不要多想,陛下不是一般帝王,跟着他认真做事,你将来才有名垂青史的那天,而为师也才能得以周全。来吧,陛下必定有所交代,为师帮你参谋参谋,切莫误了大事。”
张四维重重点头,将朱翊钧交给他的那张纸拿了出来。
高拱只是看了几眼,眼眶就红了。
“老师?”
高拱偏开头快速眨了眨眼,紧跟着回过头来,“无妨,为师只是感慨陛下智慧过人,胆识千古罕见,为师要是晚生十年,那该多好。”
“要不……”
“糊涂!”高拱猛地瞪眼,“为师只是胡乱感慨,你跟着起什么哄。为师要不退,你如何上位,陛下如何安心!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快些根据陛下的意思整理新的奏折。”
张四维低头坐在对面,心头知道老师说得没错,可心里就是不痛快。
御书房内,朱翊钧继续写着教材,《数学》册已经写完12本,正好是他前世小学的全部课程,目前正在着手《物理》第一册的编写。
忽然,冯宝走了进来,低头站在一边。
朱翊钧抬起头来问道:“如何?”
“张四维出宫后去见了高拱,却被高拱轰出大门,随即关门谢客,不过却从他府上传出陛下交代的内容。而申大人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申用懋跟着常公公,正在御膳房和商人谈判,常公公问陛下是否要过去?”
朱翊钧摆手,“你去告诉常顺和申用懋,朕既然交给他俩去办,自然一切他们做主,回头等人选出来了,朕会亲自接见。至于另外两位,由着他们吧,朕很满意。”
冯宝出声应下,稍微停顿问道:“高拱此举?还有张太岳那边?”
朱翊钧淡笑:“朕虽然没对高拱明言,他能猜到朕心思,断然和张四维划清界限,同时帮助朕放出风声,也算是完成了朕的考核。朕不怕张太岳折腾,越能闹越好。”
这一夜,注定不是寻常之夜,不仅茶馆、酒肆、青楼热闹,就连寻常百姓也在热烈议论。他们尚且如此,何况各位大人们?
一间院子里面,一大群人立着,中间坐了两人,此刻群情激奋。
“好个张四维,好个乱臣贼子!好个高拱,教出来的好个祸国殃民、魅主的大奸臣!”
坐着的一个老头重重一拍桌子,胡须抖动,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身后人一看,赶紧解劝,“葛老大人,千万保重身子,我等全指望您主持公道。”
“是啊,两位阁老闭门不见客,我等也是求无所求。”
他们不说还好,一说葛老大人身体摇晃,紧跟着剧烈咳嗽起来。
“葛老!”
周围喊声一片,就连坐着的另一个老头也慌忙起身。
好一阵,葛老大人才睁开眼睛,未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哭道:“大明不幸,万民不幸,这是天要亡我大明啊。”
边上,不少人眼眶开始发红,还有人失声痛哭。
他们都是都察院的,主管对所有官员进行监察、弹劾和建议,遇到重大案件,还会汇同刑部、大理寺一起审案,也就是大家熟知的三司会审。
坐着的两位,葛老大人叫葛守礼,左都御史,正二品,都察院最高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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