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上, 乔苑林笼罩于霓虹灯光的下半张脸愈显斑驳,血渍凝固,鼻腔里的毛细血管结成了小疙瘩。
他被梁承紧裹着手掌, 动弹不了, 皮肤贴着梁承的手腕内侧,能感知到快速跳动的脉搏。
他说:“我没关系。”
梁承收拢更紧, 他没闲心在乎别人怎么样, 只想让乔苑林尽快检查。可乔苑林不听, 那副脆弱的模样叫他狠不下逼迫。
但他清楚,乔苑林的内里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强硬。那股执拗、犟劲, 完全是生出牙齿的小狗,一旦认准了、咬住了, 万不肯放松。
手机不停振动, 不必看来电显示也猜得到是谁, 乔苑林一通未接, 索性关了机。
回到五二楼的公寓, 乔苑林直奔浴室洗脸,不知是户外奔波一天冻得,还是怎么, 双手在洁白的水柱下有些颤抖。
梁承脱了外套跟进来,他扭转面向自己,挽起衬衫袖口抽一张棉巾润湿,一点一点给他擦干净。
他耷拉着两扇睫毛,许久没剪的头发垂顺在眉间, 说:“我,我在单位吃过药了。”
“嗯。”梁承端起他的下巴,帮他清理鼻腔的痂, “别的都不重要,不舒服必须及时告诉我。”
乔苑林挪前半步,问:“冷。算吗?”
梁承闻见轻淡的血腥气,解下乔苑林沾了血污的围巾,说:“泡个热水澡暖一暖,我给放水。”
乔苑林站在脏衣篮旁边脱衣服,他没换拖鞋,蹬掉后赤足踩在地砖上。梁承单臂夹起他,另一只手往浴缸淋泡泡液。
披着的浴巾滑下去,乔苑林半赤/裸地挂在梁承身上。这种亲密令他到安全,说:“我告诉她我们的关系了。”
梁承明白,这轻腔的一句话实则是孤注一掷的宣战,乔苑林还没了解全部已经选择他,跟当年发了疯表白一样英勇。
他道:“那之后乔叔和我妈那儿,我来说。”
乔苑林问:“准备怎么说?”
梁承回答:“就直说我们在一起了。”
“不够。”乔苑林要求道,“加一句你爱我爱得要死。”
梁承堂堂一位外科的开胸达人,今天却被鼻血吓得不轻,估计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他把乔苑林放进浴缸,拽来小板凳坐在外面。
微烫的水温泡软了四肢百骸,乔苑林挨着白瓷边沿,像一只煮融化的汤圆。
他不想再等了,说:“告诉我。”
太久远了,沉埋至深让梁承一时从何说起。他把海绵方块按进泡沫,吸饱了水抚上乔苑林的肩头。
半晌,他开口道:“我和妈妈只见过一面,在第二监狱。”
赵建喆人脉广、朋友多,梁承从不关心,也没资格,贺婕与他一样。是十六年前的访谈令他对林成碧有了印象,但也仅限于“赵建喆的记者朋友”已。
梁承如实说:“做专访的时候,妈妈并不了解真相。”
乔苑林低垂的眼眸完全睁开,结合早晨模糊的回答,他问:“的意思是,她后来了解了?什么时候?”
梁承回答:“应该是赵建喆死了以后。”
一年前的命案是躲不过的,按照贺婕曾经的叙述,她无法忍耐,偷偷带了手术刀回家,那天晚上一定会有人出事。
乔苑林牢牢记得:“阿姨说,是因为前一晚不小心碰了赵建喆的件,他要打死你,所以她终于决心……”
“对。”梁承冷静地回忆,“钢笔尖差点扎进我的颈动脉。”
赵建喆虐待过他无数次,那一次最凶残,像是疯了,几乎想要他的命。
乔苑林胆颤:“就因为那份件?”
梁承攥住拳头,海绵掉下的水滴把泡沫砸出一个个坑洞,他说:“那是他和常洛冰犯罪的证据。”
那份件包括常洛冰和福利院负责人签署的私人“领养”合同、赵建喆和常洛冰的保密协议,以及二人之间的账目记录。
在乔苑林震愕的目光下,梁承时隔多年再度说起这件事:“常洛冰生意做得很大,赵建喆本来就是他的代理律师。当初常洛冰有目的地领养孤儿,实际为买卖人口,就是赵建喆亲自拟的交易合同。”
多付的这一笔钱是以防事发,到时候负责人也脱不了干系,必然不会为受害的孤儿作证。
整件事,赵建喆既是作恶的策划者,也是知情者,到头来还要恬不知耻地伸张正义。
那份件很厚,梁承没来得及看完,赵建喆当时除了暴怒,更多的应该是恐慌。
梁承被打得伤痕累累,痛苦之外失去了其他意识。第二天,他天不亮就出门了,头疼,耳鸣,牵连着大脑神经,在学校浑噩得捱过了一天。
就这一天时间,当晚就出事了。
“我杀了赵建喆。”梁承说,“报了警,然后我在书房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份件,直到警察来把我带走。”
乔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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