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的一个傍晚，京城一如既往地喧嚣着，只是皇城根底下并非就是王道乐土，那连绵千年未散去的炊烟里演绎着无数的辛酸故事。
浸润在暮色中的韩宅显得格外的落寞，仿佛这套别院就成了这胡同里的伤疤，一个化脓的疮疤向外散发着萎靡的气息。一切都得归咎于韩家主事的独女韩芸儿的丈夫李寂然卧榻三年药石无用，中医西医都曾在这个病弱的男人身上大展身手，唯独这病却毫无起色，自韩老员外谢世，这韩家的家业和田产几乎全被几家行医的铺子瓜分了去，只留几分薄田供自家吃食，家中下人也尽数遣散，诸多事物只有韩芸儿一人操持，纵韩芸儿颇有些手段，可是井井有条就已是不易，家道中落也是避免不了的事。这不刚刚眼见挂着药箱的葛回春又进了胡同，一群闲汉又聚在韩家老宅前的树下乘凉闲话。
“第三个年头了？韩家入赘的姑爷怕是真不行了！”
“哎哟！若是真不行了，那对芸儿小姐那也是个解脱。”
“如今的韩家还能剩下点什么？不都被那贪财的葛郎中挖空喽！”
“不知若是韩老爷子在世会是什么心态！哎呦喂，真是辱没了先人哦！”
一旁一位身着残破长衫的老秀才叹息到
“邓老先生，您高见儿啊！我呀就想讨那韩芸儿作老婆，那芸儿姑娘长得嘿！”
“行了！走开咯！嘴不带个把门儿的！”
一旁一卖水豆腐的年轻汉子笑骂着，一群人便大笑着换了个话头。
屋外的喧嚣似乎都被那厚厚的砖墙阻隔了去，屋里的气氛是死一般的沉寂。
瘦削的李寂然躺在病榻上双眼紧闭，一旁富态的葛回春将肉嘟嘟的手指搭在李寂然手腕上号脉，屋里的空气很是沉重，似乎把葛回春肥厚脸颊上的油脂都悉数榨出。
“没救了！”
一句噩梦般的词儿从葛回春双唇见蹦出来
“葛神医，您再想想办法吧！以往不也出现过这种昏迷吗？”
刚刚端来茶水的韩芸儿激动地问到
“你是郎中吗？你看过几本医书?！”
葛回春似乎失去了耐心，朝着韩芸儿吼完提起药箱就往外走，急欲离开这是非之地，毕竟这韩宅在胡同里都被渲染成为瘟神所居的凶宅了。
“神医请留步！留步！您再想想办法吧！”
韩芸儿正欲拉扯葛回春的衣襟不料一个踉跄跌在葛回春足下，索性抱住了这胖郎中的小腿。
葛回春不厌其烦竟直接将她甩开。
“你家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得了药费?啊？”
言罢，看着蜷缩在一旁蓬头垢面的韩芸儿，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又凑到她旁边，将她脸颊上散乱的碎发捋清，看着她脸颊出了一会儿神，日夜劳作使得她往日如同白璧般的肌肤有了些许瑕疵却更惹人怜爱了。
“你若是愿卖身于我当个丫鬟，我便再给那李寂然续上一副药，在那之后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你竟然！”
昔日知书达理的韩家小姐此刻竟至于此，她无语凝噎，可是看着病榻上气若游丝的夫君，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罢了，只要你容许我照顾我夫君。”
“嗯，契约明天会有人同药一同送来的。”
葛回春满意地离开了，他很是骄傲，他少年时仰慕的那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今天居然可以被他“拥有”，想到病榻上羸弱的李寂然，他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翌日，天儿还未大亮，葛回春便带来一干小厮叫门。
“来了！来了！”
“快签了这卖身契！”
葛回春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朦胧中只见得卖身契三个大字。
“这！”
韩芸儿噙着泪接过毛笔，留下了一行簪花小楷。
“哎呀，这可比门楼边儿那文书先生写的要耐看多了。”
“那是当然，芸儿姑娘当年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一旁几个小厮见到那字儿不由得感叹起是非来，颇有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家破人亡的滋味。
“行了！把契约收好！你就此同我回去吧！”
说着将那契约收在衣袖中
“葛回春！你说的药呢？”
韩芸儿朝葛回春质问到
“哟呵?一个下人说什么呢？带走！”
然后便转过身，只任几个小厮拉扯她上了骡车。
“求求你！让我再看看我夫君吧！求求你了！”
眼见那黑心肠的庸医不理会她，她便一头栽在木质车轮上，当即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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