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骗子与孩子,一字之别的..

午饭后,天气阴沉了下来。由原先的秋高气爽一瞬间就变得愁云惨淡。秋天这样变脸是不多见的,他推开窗盯了外面好一会儿才转头进屋。

他回来时顺手关上了窗子,又到楼上阳台把被子收了回去。

被子里暖洋洋的,用沫沫那个丫头的话说,就是“暖烘烘的满是阳光味道”。

他笑了笑。

心道阳光又怎么会有味道,傻丫头。

下楼冲了杯茶,捧着小舞送来的那只小木头匣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用手绢轻轻擦拭手中磨损很厉害的水晶镜片。

记忆里那些斑驳的碎片慢慢地聚起。

那年,夏季的末尾,雨季的尾巴还未来得及完全收走。

也正是在这样的阴沉天气下,那个男人倒在了血泊里,直到最后都在努力地朝他微笑,而那副摔落在火海里的眼镜,随着男人缓缓合上的眼睛,镜片微微开裂,越裂越大。

他再也没有机会捡起。

火光中定格的,是猩红的画面。

那个儒雅了半辈子的男人,兴许直到生命的尽头才爆了那么一句粗口。

火光里,男人狞笑着,那张英俊的脸庞都变了形。

他说,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王八蛋,我儿子怎么能去给你们当小白老鼠。

夏雨辰嘴角动了动,将眼镜重新放回匣子里,抬头看了眼那串风铃,风铃上挂着的心愿纸字迹早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却依稀可以认得出,那是某个人不太好看的笔迹。

“漂亮吗,哥?”

久远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很轻快,所以越飘越远。

他知道够不到,却依旧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伸过去,然后不知怎么地,就再也抑制不住手指不自觉的颤抖。

不是说总有一盏灯是专门为某一个人亮着的么,

不是说无论走多远都走不丢的么,

不是说……这是家……

……不是说……

年轻人抱着头蹲下,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哽咽着呢喃。

骗子。

秋天的闷雷很罕见,窗外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光影稀疏,偶尔亮起的闪光把客厅里映的煞白一片。

阴影顺着光可鉴人的地板爬行,拖拽的印痕斑驳了光与暗的界限。

穿过幽暗的甬道,时间在雨中沸腾,交织在一起的是欢笑与辛酸,悲悯与决绝,乃至时光与记忆。

难以磨灭的痕迹顺着身体攀爬,爬到心口,爬到胸膛之上,它不锐利,却能够如此轻易地就撕开你的心口,你只能看着他疼看着他流血,却无可奈何。

这个世界,似乎坚固地容不下柔软与怯懦,一切的不可接受都在无可奈何之后将你变得坚硬,所以每个人都被黑色的茧包裹着。

所以这是一个注定痛苦并且漫长的过程。

夜已深,

年轻人赤足蜷缩在忽明忽暗的角落里,

一如当年那个总会做噩梦的孩子。

没有归宿的屠夫,其实也只是一只可怜的丧家犬而已。

世界真的很大,大到了我们注定无法凭借双脚去丈量长度,或许那些没遇见的,通通都是在不断地错过,错过挥之不去的昨天,错过触手可及的明天;

世界又真的很小,小到了似乎只有一条街的布景,抬起头就会偶遇邂逅,然后彼此间的一个微笑,就敛去了所有的过往,回忆也就变得那么无关痛痒。

世界确实很大,但只有你用脚步去丈量过的土地,才真正的属于过你。

世界又真的很小,小到了会让你连抓住原本那条触手可及的归途,都成为奢望。

多少人沿途唱着来时的歌,却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所以夏雨辰和这个世界从来不熟。

痛苦在罪恶里腐朽,仇恨在鲜血中发芽。

穿上了猩红手套的乞丐,在钢铁的城中迷了路。

迷惘和死亡是否会是终章。

当黑色的夜降临,谁又将影子隐入光芒

镜中的美好,注定在黑发银白的瞬间,支离破碎。

被诅咒的命诰,被执念染白的信条。

你在无色的雨中缄默,只是为了不染上憎恨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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