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不是钻进耳朵里,是直接砸进了天灵盖。
何雨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嗡的一声,眼前的一切瞬间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黑白两色。周围同事们下班的喧闹,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全都化作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林伟那句冰冷、刻薄,却又无比真实的话,在脑浆里反复冲刷、回荡。
“你不过是易中海养在院里的一条狗。”
狗……
是啊。
他到底在图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像疯长的野草,瞬间爬满了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他想起了秦淮茹一家。他像个不知疲倦的奴仆,把自己的工资、口粮、精力,源源不断地填进那个无底洞。一大爷告诉他,这是积德,这是善良,以后秦淮茹会念他的好。
他想起了院里大大小小的纷争。每次只要一大爷一个眼神,他便会抡起拳头,冲在最前面,不管对方是谁,不管道理在哪边。一大爷告诉他,这是立威,这是为了院里的安宁,以后大家都会敬重他。
他想起了自己至今空荡荡的屋子,想起了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想起了自己被耽误的半辈子。一大爷告诉他,男人要先立业后成家,要懂得付出,以后会给他找个好媳妇,会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老送终。
一个承诺?
一个虚无缥缈的养老承诺?
就为了这个,他何雨柱,一个八级炊事员,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活成了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打手?活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工具?活成了一个……全院里最大的笑话?
他的世界观,那套坚守了几十年,简单到只有“恩人”和“仇人”的黑白世界,在这一刻,被那句话劈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裂缝之中,是刺眼的、他过去从未敢于正视的真相。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凉气。他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行尸走肉般地挪动着,一步,一步,蹭回了那个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四合院。
中院。
一大爷家的那扇门,紧紧地闭着。
往日里,这扇门总是为他敞开,里面有热茶,有教诲,有他所认为的“家的温暖”。
可现在,那扇门板在他眼中,却变得无比陌生和冰冷。
他抬起手,那只挥舞过无数次拳头、颠了几十年大勺、粗糙而有力的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想去砸门。
他想冲进去,揪着易中海的领子,用尽全身力气去质问他!
问问他,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到底算什么!
问问他,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不是一条可以随意驱使的狗!
可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却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他怕。
他怕得到的答案,会彻底碾碎他作为人,最后的那一点点尊严。
……
屋内。
与何雨柱的自我崩溃不同,易中-海正经历着一场由外向内的、彻底的毁灭。
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被绝望攥紧的闷痛。
众叛亲离。
这个词,就是他此刻人生的全部注脚。
他不用出门,就能感觉到整个院子投向他家的那种鄙夷、唾弃、避之不及的目光。昨天,他只是想去水龙头接点水,平日里那些对他点头哈腰的邻居,一看到他,就像见了瘟神,端着盆子扭头就走,宁愿去后院排队。
厂里更是地狱。
曾经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徒子徒孙,如今在路上碰到,要么低头假装没看见,要么远远地就绕道而行。背后那些曾经用来吹捧他的嘴,现在正起劲地把他那点丑事,添油加醋地传遍每一个车间角落。
就连家里……
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老伴,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给他端饭的时候,碗是直接砸在桌上的。看他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依赖和崇拜,只剩下一种混杂着厌恶、冰冷和鄙夷的陌生。
完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四合院,在轧钢厂,都彻底完了。
名声,地位,人心……所有他经营了一辈子的东西,都被那个叫林伟的小畜生,毁于一旦!
极致的绝望,在心中反复发酵,最终,酿成了一坛最浓烈的毒酒。
一股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拖下水同归于尽的怨毒,像一条毒蛇,猛地从他脊椎骨里钻了出来,盘踞了他的整个大脑!
“林伟!”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畜生害的!”
他在心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咆哮,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恨意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你想看我身败名裂?你想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