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刀与杏

二十四章刀与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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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的余威终于被几场缠绵的夜雨浇熄,长安城的空气里开始渗入丝丝缕缕的凉意,像浸了薄荷的井水拂过皮肤。檐下的葡萄藤叶边缘染上点点锈色,墙角那几只母鸡重新抖擞起来,开始在湿润的泥土里翻找虫豸。厨房角落那个沉默的小陶坛,似乎也感应到了季节的转换,坛壁摸上去不再沁凉,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仿佛内部正在缓慢呼吸的暖意。

陈叔宝(陈二狗)依旧保持着每日“巡坛”的习惯,只是动作愈发轻缓庄重。他将耳朵贴近坛壁,屏息凝神,仿佛能听见坛内深处细微的“咕嘟”声——那是糖粒彻底融化后,汁液在杏子和萝卜条之间缓慢交换、浸润、交融的回响。凑近坛口缝隙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已变得醇厚而复杂:成熟的杏子甜香、腌萝卜特有的咸鲜、糖渍的蜜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深秋落叶被阳光晒透后散发的暖融融的发酵气息,交织缠绕,形成一种独属于时间窖藏的、沉甸甸的芬芳。这芬芳不再是初时那种生猛的冲撞,而是变得内敛、深沉,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快了,”他自言自语,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有种近乎神圣的期待,“等下了霜,入了冬……”

这一日,陈二狗记着铁匠老赵的邀约,吃过晌午饭,便溜达着踱出了院门。铁匠铺就在巷子拐角,离归命侯府不过百步之遥。尚未走近,便听见叮叮当当、极有节奏的敲打声,火星四溅的气味混合着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的“滋啦”声,扑面而来。

铺子门脸不大,里面却热气腾腾。炉火映得墙壁通红,老赵只穿着一件无袖的汗褡,露出虬结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上沾满黑灰和汗珠。他正抡着一柄沉重的大锤,反复锻打着一块烧得透红的铁条,火星随着每一次锤落,像金红色的萤火虫般飞舞。

“赵大哥!”陈二狗在门口喊了一声。

老赵闻声停下锤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咧开嘴笑:“呦,二兄弟来了!快进来,里头热乎!”他指了指墙角一个小板凳,“坐!自己倒水喝,那边罐子里有凉茶!”

陈二狗也不客气,坐下倒了碗凉茶灌了一大口,眼睛却好奇地盯着老赵手里的活计。“您这是……打柴刀?”

“不是柴刀,”老赵把锻打变形的铁条重新塞回炉火里,拉动着呼呼作响的风箱,火光跳跃着映亮他脸上深刻的皱纹,“是给前头粮铺老王打把趁手的镰刀。他那把旧的下地割黍子,崩了口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堆放的一些待修的铁器,最后落在一块被油布半裹着的、形状奇怪的长条上,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二兄弟,你来得正好。上回跟你提过的,那块‘好铁’……唉,其实不是新得的。”

炉火映照下,老赵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他放下风箱拉手,走到角落,小心地掀开油布。露出来的,赫然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刀身狭长,样式古朴,绝非市井常见的农具或柴刀,倒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只是此刻,它几乎被一层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厚厚锈迹完全覆盖,刃口钝得如同瓦片,刀柄缠绳朽烂,只余下光秃秃的木芯。

“这是?”陈二狗凑近细看,心头莫名一跳。这刀虽锈蚀不堪,但那形制……隐约勾起一丝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碎片。

“前些日子,西山那边垦荒的农户挖出来的,”老赵声音压得更低了,粗糙的手指拂过刀身上凹凸不平的锈壳,“埋得挺深。看着旧,可这铁料……啧,透着一股子邪性的‘沉’!不像凡铁。我估摸着,怕是有些年头了,指不定沾过血。”他叹了口气,“挖出来的人嫌晦气,当废铁卖给我了。我琢磨着,是好东西糟蹋了可惜,可这锈……你看看,厚得跟盔甲似的,寻常法子根本除不掉!砂轮磨都打滑。”

陈二狗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冰冷的、粗砺的锈壳。一股极其阴沉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感觉……竟与他初到长安,面对全然陌生的险境时的心悸有几分相似,是深埋于死寂之下的沉重与不甘。

“邪性的沉……”他喃喃重复着老赵的话,指尖无意识地在厚锈上抠了一下,只刮下一点暗红的粉末,“那……您打算?”

“扔了可惜,放着闹心。”老赵摇摇头,目光里带着匠人对上好材料天然的惋惜和束手无策的烦躁,“得找个笨功夫,用水磨石配上最细的油砂,一点点蹭!可这功夫耗不起啊,老王家的镰刀还等着呢!”他似乎并不指望陈二狗能解决,更像是在对一个可以信赖的邻居倾吐烦恼,“要不……二兄弟,你帮我个忙?”

陈二狗一愣:“我?”

“对!”老赵一拍大腿,指着那把锈刀,“这玩意儿放我这儿占地方又碍眼。你要是得空,又不怕这‘沉’气,就拿回去。我匀你一小块油石和一袋细砂,你每日得闲就蹭它几下。权当……权当练个手劲儿,解个闷儿?”他嘿嘿一笑,带着点市井的狡黠,“万一蹭出点名堂了呢?到时候打出的好刀,算咱俩的!”

陈二狗看着那把仿佛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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