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郊外的废弃祠堂里,青灰色斗篷被晨露浸得发沉。
男人将铜匣塞进怀里时,指尖触到信纸上“孝献皇帝从子”的落款,喉结动了动。
昨夜马厩中听来的消息还在耳边回响:郭毅的玄甲营已收三万降卒,连乐进都跪了。
曹操的人必定也在追查这封信的下落。
他翻身上马,缰绳一勒,马蹄踏碎残香。
风卷起斗篷一角,像要把这座荒祠连同百年前的旧梦一起抛在身后。
——得赶在他们之前,把信送到江陵。
祠堂残破的匾额上“汉”字只剩半边,像被历史啃剩的骨头。
江陵行辕的卯时三刻,郭毅正用竹片挑开粥碗里的腌菜。
亲兵掀帘而入时,他余光瞥见对方腰间玄甲纹信袋,筷子啪地搁在案上。洛阳来的?
回校尉,是洛阳百姓自发组织的护城队密使。亲兵单膝跪地,从信袋里抽出半片染血的绢帛,他们说刘范公子被困在北邙山,求我军北上护驾。
郭毅捏着绢帛的手顿了顿。
前世他看过《后汉书》,献帝确实有个远房堂侄刘范,黄巾之乱时跟着太学博士避祸洛阳。
此刻绢帛上的字迹还带着湿意,墨迹在奸人所困处晕开个小团,像滴没擦净的血。
他想起昨日蔡珺说曹操在许都埋了七支暗桩,又想起乐进投降时,那三万降卒里有三分之一是许都本地人——曹操的根,没那么容易拔。
去请军师。他对亲兵抬了抬下巴,指节敲着桌案,再让厨房把粥温着,军师爱喝热的。
兵法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曹操想借袁谭的手挡我们,我们便给他来个连环计。
蔡珺进帐时,鬓角沾着晨雾。
她扫了眼案上的绢帛,指尖抚过护驾二字,袖口露出半截染了朱砂的指甲——那是昨夜在密室查探情报时,被烛火燎的。主公觉得这是机会?
是机会,也是陷阱。郭毅扯过案上的地图,用炭笔圈住洛阳,洛阳是四战之地,曹操残部、袁绍旧党、甚至吕布的并州军余孽都盯着。
刘范若真是献帝宗亲,那些人早该抢着护驾了,怎会轮到我们?
烛影摇红间,她指尖的朱砂如未凝之血——这世间的棋局,从来都是执子者先染猩红。
蔡珺从袖中摸出个铜盒,倒出十几粒黄豆撒在地图上:玄甲司昨夜截了三封密信。
曹操派往关中的细作被马超砍了脑袋,但往河北的信鸽还在飞。她的指尖点在邺城位置,袁谭最近在清河招兵,军粮多了两万石——您说巧不巧,上个月曹操的运粮队在黄河翻了五艘船。
郭毅突然笑了,炭笔在洛阳与邺城之间画了条红线:曹操想借袁谭的手挡我们,袁谭想借曹操的残兵耗我们。
刘范这封信,怕是曹操故意漏给我们的饵。
那我们就咬饵。蔡珺的眼睛亮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书,我让阿九带二十个死士伪装成流民,三天前已经混进洛阳。
他们会查清刘范的住处,还有曹操在洛阳埋了多少暗桩。
这是影渡计划——明面上我们筹备北上,暗地里先把洛阳的水搅浑。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王虎掀帘进来时,甲叶上还沾着血渍。主公,刚审了个曹军裨将。他从腰间解下个布包,抖开是半块虎符,这狗日的说曹操败退时,派了个叫程立的幕僚去邺城见袁谭。
程立怀里揣着密信,说郭贼若北上,袁公可袭其后。
郭毅捏起虎符,铜锈刺得指尖生疼。
前世他在特种部队学过情报分析,曹操的虎符分左右,左半在将军手,右半在许都。
这半块是右符,说明程立确实带着许都的命令。传我军令,宛城的粮仓加派三千玄甲卫,城墙上多架二十具床弩。他看向王虎,你带五百监察使,把降卒里的许都本地人单独编队,每日查三次军器——曹操的人,可能藏在降卒堆里。
特种部队有句铁律——信任但要核查。
曹操的暗桩就像地雷,得用金属探测器一寸寸扫。
王虎应了声,转身时又顿住:对了,孙将军今早派人送了信。
他在汝南北部碰到个商队,车轱辘印里卡着半截箭杆。
孙将军设了埋伏,抓了七个袁军斥候。
审出来说袁谭在黎阳囤了五千骑兵,就等我们北上时冲过来。
郭毅的指节叩在案上,节奏越来越快。
他突然抓起炭笔,在地图上的汝南画了个圈:让孙大勇把骑兵营分成三队,一队守在汝水渡口,一队去上蔡扎营,剩下的跟他在平舆打游击。
袁谭的骑兵要南下,必经这三个地方。
蔡珺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主公,您是不是想...
没错。郭毅扯下腰间的玄甲令,递给亲兵,给我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