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虫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穿过枯枝的呜咽。
洛清瑶背着阿溯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能踩碎几片潮湿的落叶。
她能感觉到背上的小魂体在发抖,可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从方才看到那半只青灰色袖口起,后颈就一直泛着冷意,像有根细针在皮肤下扎着。
清瑶姐,我、我不冷。阿溯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肩,魂体的温度比常人低上三分,刚才流苏哥哥吐黑血的时候,你捏我手捏得好疼。
洛清瑶喉间发紧,悄悄松了松攥着阿溯手腕的手。
她能听见身后玄灵子的脚步声,沉稳得像山涧落石,可那暗金灵力包裹墨流苏的轻响里,总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咳意——玄灵子为了压制锁魂毒,怕是又透支了灵力。
前面有块岩台。沈青梧突然出声,刀疤在暮色里绷成一条线,歇半柱香,我去捡些干柴。
洛清瑶抬头,果然见十步外有块被苔藓覆盖的岩石,周围灌木稀疏,视野开阔。
她应了一声,刚要放阿溯下来,就见玄灵子已经将墨流苏轻轻放在岩台上。
那少年的脸色比岩台的苔藓还青,额角沾着冷汗,却强撑着要坐起来:我...我能走。
躺好。玄灵子的声音像浸了松油的剑,伸手按住他肩膀,暗金纹路从手背漫到锁骨,在暮色里泛着微光,锁魂毒攻心,你现在运灵力是找死。
墨流苏的睫毛颤了颤,最终又重重跌回岩台,盯着头顶的阴云不说话。
洛清瑶注意到他攥着衣角的手指节发白,指甲缝里还沾着方才打斗时的泥污——这哪像幽冥教少主该有的模样?
青梧,你带阿溯去那边摘点止血草。洛清瑶突然开口,指了指岩台左侧的灌木丛,玉玑子,你看看药囊里的九叶丹还有没有,我记得上次炼了七颗。
沈青梧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过来,弯腰抱起阿溯:走,阿溯帮哥哥认认哪种草叶子是圆的。小魂体虽然懵懂,却也乖乖搂紧他的脖子。
玉玑子抱着药篓跟过去时,还不忘回头冲洛清瑶比了个三颗的手势——九叶丹只剩三颗了。
岩台上只剩洛清瑶、玄灵子和墨流苏。
玄灵子的灵力还裹着墨流苏的胸口,见她走近,便收了手:我去守着四周。暗金纹路随着他的动作隐入袖中,人已经掠到十步外的树顶,衣摆被风掀起一角,像片落不下来的云。
洛清瑶在岩台边蹲下,与墨流苏平视。
他的瞳孔里还浮着锁魂毒的青黑,却强撑着与她对视:洛姑娘想问什么?
你救我们。洛清瑶直截了当,引魂香、鬼火里的破绽,都是你故意漏的。她指尖轻轻叩了叩岩台,锁魂毒发作时,你完全可以装晕,但你硬撑着没让毒素攻心——你在等机会说真话。
墨流苏的喉结动了动,别开脸看向远处沈青梧的方向。
阿溯的笑声飘过来,像片落在水面的花瓣:哥哥你弄错了!
止血草的叶子是尖的!
我三岁时被送到幽冥教。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石板,他们说我是前教主的遗孤,可我娘的牌位在最西边的破祠堂里,落满灰。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夜影十年前掌权,说要清洗旧血,我这种没娘的遗孤,本该是第一批被清洗的。
洛清瑶心下一惊——她之前只当墨流苏是现任少主,却不知他在教中地位如此尴尬。
他给我下了锁魂毒,又教我用毒。墨流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杀过三个想反抗的长老,他们临死前骂我小杂种,可我能怎么办?他突然抬头,眼底泛着血丝,直到三个月前,我在藏书阁翻到本旧账——夜影根本不是上任教主的亲传,他杀了我爹,抢了位子!
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岩台,洛清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她终于明白今早那缕引魂香的由来——墨流苏不是在帮他们,是在帮自己找活路。
他要找天命之魂。墨流苏的声音突然压低,说是能让他突破大限,长生不死。
阿溯的魂体...是最合适的容器。
洛清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几日玄灵宗藏书阁那本《幽冥密录》里的记载突然浮现在眼前:天命之魂,无垢无嗔,可作鼎炉引魂入体。原来夜影折腾这么久,目标根本不是玄灵宗的灵脉,是阿溯!
所以你引我们来?她问,引我们来破坏他的计划?
我需要你们杀了他。墨流苏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锁魂毒的解法在他的密室里,我试过三次都没拿到。
但你们...玄灵宗的掌门,还有你这个能解百毒的炼丹师,你们能做到。
洛清瑶抽回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少年眼底的孤狼般的狠劲褪了些,露出点近乎祈求的脆弱:我知道你们不信我,可我没得选了。
我们信。
熟悉的松香裹着暖意涌来,